题记：正确处理“绿水青山”与“金山银山”的关系，是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绕不开的一大课题。是牺牲“绿水青山”，以浪费资源、污染环境为代价，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，还是舍弃眼前的利益，以良好生态聚集更高质量发展优势，赢得更多更具含金量的“金山银山”？南通人用螺旋式上升的哲学思辨，演绎着“两山论”辩证法的治水实践。
“这几年我们统筹推进沿江地区企业关停转移，腾出岸线，退港还城，还江于民，将‘金山银山’变成‘绿水青山’。”深秋十月，站在烟波浩渺的长江岸边，江苏省南通市水利局负责人说。
滨江临海，集黄金海岸和黄金水道优势于一身的南通，在江苏13个省辖市中经济总量长年保持第4位。在这样一个“寸土寸金”之地，南通人不仅不拿“绿水青山”换“金山银山”，竟然用眼前已经到手的“金山银山”来换“绿水青山”。南通缘何做出这一抉择？
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可持续的发展之路
长江是南通的生命之源。上起江苏如皋四号港闸，下讫启东圆陀角，长江流经南通7个县（市）区，日供饮用水250万立方米，覆盖全市700多万人口。
长江也是南通的发展命脉。2017年沿江港口吞吐量超过2亿吨，沿江前沿区域以占全市1/3的面积集聚了近50%的人口，贡献了超过50%的经济总量。
但现实却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。2014年3月，苏通大桥附近发现大片彩色水体，源自非法化工加工点将未经处理的废水排入长江；2016年7月，如皋长江镇永平船闸附近，柴油废气污染严重……
水脏了，空气浊了，土壤坏了，百姓的幸福感失去了，GDP再多，有什么意义？一个产业资源消耗高、污染排放大、附加值低，产量再大，又有什么意义？对南通而言，已经到了不得不做出改变的时候。
今年1月，江苏省委书记娄勤俭为南通谋求新发展“点题”：“追赶超越必须建立在高质量发展基础之上。南通要力争在高质量发展上走在全省前列，产业发展要高层次，着力推动绿色发展。”
高质量发展之路，意味着更高质量、更有效率、更可持续的发展，意味着让产业结构变“轻”，发展方式变“绿”，更意味着让“两山”这一辩证统一体相得益彰、相互促进。
从改变自然、征服自然转向调整人的行为、纠正人的错误行为，这是新时代建设生态文明的关键一步。南通从改变高污染高消耗“错误行为”入手，坚决清除影响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弊端。
站在营船港边，眼前安澜清净之景，让人很难想象它“晴天尘土飞扬，雨天泥浆四溅”的过去。“整治之前，南通沿江有53家非法码头企业，主要从事砂石建材和燃料油、硫酸、柴油作业。”南通市水利局有关负责人说，非法码头不仅侵蚀宝贵的长江岸线资源，而且对水安全、水生态等构成严重威胁。
沿江非法码头专项整治是南通聚焦突出问题、以硬措施实现硬目标的一个缩影。
南通贯彻绿色发展理念，严格落实河长制，开展了沿江非法码头、水域“小杂船”、防汛通道贯通、固体废弃物、非法采砂等专项整治行动。市委书记、总河长陆志鹏说：“要以河长制为抓手，促进经济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相辅相成、相得益彰。”
把“金山银山”变为“绿水青山”
“无论多大的项目，只要触碰生态红线，就得请它走；只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，就不能走上签约‘红地毯’——富了经济不能脏了水土。”南通市委、市政府亮出鲜明态度。
南通工业起步早、发展快，沿江遍布工厂。港口在为经济社会发展发挥重要支撑作用的同时，沿江地区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压力也越来越大。扬尘、污水、噪声等污染严重，周边群众苦不堪言，港城接合部也成为脏乱差的集中区域。
坚决舍弃高污染的“金山银山”，也要换回百姓期待的“绿水青山”。“我们优化布局沿江生产、生活、生态岸线，市区沿江段逐步退出货运功能，已腾出岸线4.2公里。”南通市委副书记张兆江说。
产业退，港口移，城市进，还岸线于生态生活，将“金山银山”变为“绿水青山”。南通做好开发密度的“减法”，让城市“显山露水”，彻底终结“临江不见江”的历史。
2017年以来，整治长江南通段沿线191家企业、17个规模排污口，累计清理沿江2400多条“小杂船”；启动实施如泰、通吕、通启运河整治工程，制定实施53条入江支流监测方案；关闭禁养区内规模养殖场6803家……
整治并非简单的“一关了之”，对于优质化工企业，南通积极推动向沿海地区转移、向工业园区集聚。南通还编制了《沿江砂石码头规划布点方案》，确定了12个砂石码头布点，探索建设管理规范、生产有序的砂石码头集聚区，有效疏解经济社会发展对砂石等建筑材料的合理需求。
“大力度的整治，短期的确会影响经济运行。”南通市副市长赵闻斌坦言，“但南通将从‘一带一路’交会点建设和深入推进长江经济带发展、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等重大战略叠加中把握机遇，追赶超越。”
既正视短期影响，又坚定长期信心。据南通市统计局资料，9月末，南通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，当月停产的企业数达360家；化工材料及制品业批发额增速回落，前三季度增幅比上半年、去年同期分别回落12.9个、10个百分点。尽管局部增速回落，南通仍然交出了前三季度“经济运行稳中有变，发展质量持续提升”的优异答卷，全市地区生产总值增长7.3%，位列全省第三。
用“绿水青山”赢得更多更好的“金山银山”
给城市留白，腾出来的岸线如何保护，又该如何利用？
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，又是社会财富、经济财富，更是人类生存和发展高度依赖的要素。将“绿水青山”保护得更好，不断提高生态生产力，才能厚植发展优势，创造更高质量更可持续的“金山银山”。南通深谙于此。
“我们认真贯彻落实总书记‘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，共抓大保护、不搞大开发’的指示要求，积极顺应百姓期待，启动了五山及沿江地区生态修复和保护工作，建设高品质滨江生活空间。”南通市水利局有关负责人说。
从“临江”到“滨江”，不只是生活空间的品质提升，更是生态价值的有效增加。南通编制沿江生态带发展规划，加快构建生态绿色廊道、观光交通廊道和滨江主城区、西部滨江区、启东片区、江海交汇片区的全新格局。
来到五山森林公园军山片区，水面澄净，绿树葱茏，偶有白鹭倏忽飞过，让人禁不住深吸一口气，自觉融入这幅和谐之景。五山森林公园由狼山中心片区、军山片区、滨江片区等七部分组成，今年7月刚刚通过专家评审，成为南通首个国家级森林公园。
梳理水系，整理地形，建设花圃，栽植苗木……只经过短短一年，军山片区项目主体工程于今年5月完工并对外开放，成为城市新地标。狼山管理办主任成宾说：“以前这里像是荒山野岭，遍布臭水沟。现在完全不一样了，四季景色不一，游客络绎不绝。”
从荒山到天然“氧吧”、城市“绿肺”，军山片区的变化蕴含着南通守护生态底色倾注的心血。南通还对沿江饮用水水源保护区、重要湿地、自然保护区等进行修复保护，加强生态管控。
全新的发展理念推动发展方式的深刻变革，“绿水青山”释放的能量正为“金山银山”提供更大吸引力和凝聚力。“我们将与上海方面共建共享，积极响应崇明世界级生态岛建设。”赵闻斌说。而今的南通，面向长江，鸟语花香，城水相依，水绿相融。长江南通段水质总体保持Ⅱ类，南通获得“国家园林城市”“全国文明城市”“全国水环境治理优秀范例城市”“全国节水型城市”等称号。
而今的南通，产业结构优化，新兴动能壮大，质量效益持续改善。大数据、智能芯片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核心产业，与海工装备和高端纺织等传统产业正着力深度融合。
舍弃一时“金山银山”，打造更好“绿水青山”，赢得更大更优“金山银山”。执着探索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协调发展道路，南通已向人们许下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。
（本报江苏采访调研组成员：董自刚 吴卿凤 张凯 张灯林 程瀛 陈萌 董明锐）
来源：《中国水利报》，2018年11月9日1、2版